《马河谣》

马河谣（组诗）

诗刘武忠

康家大院

端坐在青山绿水里的康家大院，突然，

就出现在我的眼前。百米之外有一株

四重瓣的野百合迎着七月的阳光

旁若无人地亮着自己的粉红

徽派建筑的马头墙上

有青草的招摇，还有青苔游走的暗绿

如果有一双沧桑的手，像我在田垄间

见到除草整枝的那双手

只用了与我握手寒暄的十来分钟

就把自己一辈子的光阴

都砌进了康家大院的石罅里

在这个七月的下午，沐着雨声

和往常一样推开厚重的木门

熟悉的物什里，每一粒怀旧的空气和尘埃

都布满了大院主人生活潮湿的痕迹

猪头岭

猪头岭。上午的阳光，在灰色的云朵中

陷落。夏天要摆一场酣畅淋漓的雷暴

关庙岗的门楼，马河的大门：白云轻开

漳水淼淼，马河荡漾如谱

猪头岭上的一道门让荆山闭合

替我把一颗俗世的心，从天边收回

天台观

山是从前的，路是从前的，水是从前的

没落的天台观是一堆焚烧后的柴垛

它的骨灰，也是从前的

细细长长的草，经卷一样打开

大大小小的花，尼姑一样凋零

内心的宗教如初，那么灼人似夏阳

雨燕翻飞，牛在吃草

燕子飞过的地方，穿上七彩花衣

牛吃过草的地方，盖上牛蹄印章

经堂，佛殿，茶房

以绿色自然的名义开出菩提花

在天台观我们和万物失去区别

天台观的神秘，幽深

反射出如水的清凉

在我眼前肆无忌惮地疯长

斤米罐

斤米罐像一个人的名誉

被看得很重。实则毫无光彩

只是三个石窝窝

我就这样坐在黎明的尘灰里

望着龙挡山指甲盖似的裂缝

上面，有几个铁拐李不规则的脚印

太阳布满血丝地趴在曹家坡的山口
把闷热还给我。让它去兑换悲凉

只剩下金鸡啄食的柴米油盐
挤进我的生命

醒着或者睡熟

断山崖

河水喊着号子，它们在低处

不知是打着漩涡还是推磨，雨滴或水草

一些失魂落魄的泥沙，泻下

寂寂的光阴

夏日高悬，白云苍狗

河滩上，两头恋爱的水牛甩着尾巴，含情脉脉

我看见它们的黑发，嫩肤和朝气

断山崖撕开的，是荆山历史的一道伤疤

天空一再压低

马河五百年前的夏天，微微

抽搐了一下
(2015719)